第567章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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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香妃，也不過是口頭上吩咐些人折磨她，之後就將她給拋之了腦後。
所以突然聽到百裏寒兮的聲音，白萱兒第一反應也只當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接下來那幾個太監的反應卻告訴她，這是真的，並不是她的幻覺。
早已經如一潭死水的心，瞬間濺起了一片漪漣，開始死灰覆燃了起來。
抑制著心下的激動，白萱兒緩緩側過有些僵硬的脖頸，直到百裏寒兮的身影映入眼底，她不由得瞳孔一縮。
果然是她！
哪怕白萱兒心中已經有些確定了，可直到真的看到她之後，她一直起伏不定的心才終於安穩了下來。
不過她並沒有開口說話，或者說是向百裏寒兮打招呼什麽的，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就在不久前，她們之間還是敵對的關系。
而百裏寒兮還在她手中栽了個跟頭，而現在她是被困於冷宮受盡屈辱的階下囚，而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如此落差，讓白萱兒心裏激動之餘，也有些不是滋味。
特別是接下來見百裏寒兮為她出頭，整治那幾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時，白萱兒的心情就更是覆雜難言了。
她沒想到，她曾為之付出一切，哪怕她並非全部出於真心，可結果卻是一樣的，被她付出的那個人，依舊得利不少。
可他卻對她棄如敝履，最後更是將她丟在這冷宮中，任她垂死掙紮。
但她曾經算計過的人，現如今見她落難，卻依舊願意拉她一把。
如此，白萱兒心中怎麽可能會好受？
這廂白萱兒心中感慨萬千，這廂得了百裏寒兮吩咐的沈琳將那幾個人太監帶出了房間。
他們一走，這空曠雜亂的房間瞬間就陷入了寂靜。
百裏寒兮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白萱兒，抿了抿唇，神情有些覆雜。
她印象中的白萱兒，溫婉端莊，一顰一笑都帶著一股子風情。
而且她也慣會打扮自己，所以百裏寒兮每每見到她時，她定然是光鮮亮麗的。
以至於哪怕白萱兒是她的情敵，百裏寒兮也不能不承認，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若非她回來的晚了一步，或者說是在司紹寒還沒有喜歡上她，她就回來了，百裏寒兮還真沒有信心自己能爭過她。
可就是這樣的白萱兒，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昔日柔順的長發，現在幹枯雜亂的像稻草一樣，身上的衣服也又臟又亂，僅僅只是勉強可以避體，裸露出來的肌膚上也滿是青紫的傷痕，看起來極度猙獰。
曾經白皙的肌膚也變成了蠟黃，姣好的五官也因為無神的雙目，幹裂的嘴唇大打折扣。
她如今的樣子毫不誇張的說，連乞丐都不如，若非一早就知道這是她，百裏寒兮如果乍一見到現在的她，估計她還真的認不出來。
想到這裏，百裏寒兮的雙唇不由得抿的更緊了，她皺眉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道：“你……”
百裏寒兮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什麽才好，而且她也覺得好像說什麽都不對，因為白萱兒的樣子實在是太慘了，也因此無論她說什麽，對她似乎都是一種傷害。
畢竟她曾是那麽驕傲的人，想來並不希望自己狼狽的一面被人看到吧，而且那個人還是她曾經的‘敵人’。
似乎是猜出了百裏寒兮心中所想，白萱兒不由得苦笑一聲道：“很狼狽是嗎？”
大概是許久沒開口說過的話的緣故，白萱兒的聲音有些嘶啞，也因此就更顯狼狽了。
百裏寒兮聞言頓了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畢竟她也不是那種喜歡落井下石的人，哪怕心中並不是很喜歡白萱兒，但此時見她如此淒慘，以百裏寒兮的性子也不可能再對她做什麽了。
見百裏寒兮不語，白萱兒不由得自嘲一笑，“你是在同情我嗎？”
百裏寒兮聞言斂了斂眸，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需要同情嗎？”
白萱兒聞言頓時笑了，果然最了解自己的永遠只有敵人。
她看著她，一字一頓的道：“謝謝你。”謝謝她沒有同情她，謝謝她到了這個時候對她的態度也能和平常一樣，並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一般人在經歷了如果多的非人折磨後，可能會想要別人的同情，但她白萱兒卻永遠都不需要。
因為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她變成什麽樣，輪落到什麽樣的境地，她都自有她的驕傲。
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所以她永遠都不需要別人的同情，那不是對她的善心，而是侮辱。
而百裏寒兮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雖然她對白萱兒的遭遇心情有些覆雜，卻並沒有自以為是的去同情她什麽的。
以己度人，換成她落到這個境地，她恐怕也不想看到別人同情的眼光。
因為同情這個詞，永遠都是發生在境遇相差極大的情況下，也許有的人是真的出於心善。
但說到底她並沒有經歷過這些，也永遠無法同受難的那一方感同身受，所謂同情，也只是在無關己身之時高高在上的施舍罷了。
也許有人對這種同情無所謂，更甚者可能還會賣慘博人同情，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可這世上到底不全是這種人。
還有一種，哪怕被人碾落到塵埃裏，哪怕狼狽至極，哪怕永遠都不可能再翻身，可他們心中卻自有一番傲骨在。
無關性別，無關身份，亦無關地位。
而不巧，百裏寒兮正是這種人，以己度人，她又怎麽會在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情況下，而去同情白萱兒呢？
白萱兒也正因為這一點，所以面對百裏寒兮時態度難得的真誠。
因為她留給了她最後一點尊嚴。
雖然可能落到這個境地的她，早就無尊嚴可言，可她卻依舊感激和堅持。
因為除了這點精神上的堅持以外，她已經一無所有，所以她更不想連僅剩的這點東西都失去，哪怕也許她的行為在一些人眼裏很是可笑。
可沒經歷過她這些折磨的人，又怎麽會明白她的心情？
當一個人已經一無所有，甚至每日都深處在地獄之中，若心中再無一點堅持，再無一方凈土，她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所以對於百裏寒兮的態度，白萱兒心中才會如此感激。
因為她沒有將心中僅剩的那點堅持打碎，並且也沒有因此而嗤之以鼻。
她的態度很平和。
平和的就像她依舊是以前的白萱兒一樣，就好像在她眼裏，她從來都沒有什麽不同。
這樣的態度讓白萱兒早就千穿百孔的心，難得的有一點溫暖。
以至於白萱兒看著百裏寒兮的目光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感激，這還是百裏寒兮第一次見她情緒如此外露，且還是出自本心。
不過因為白萱兒某些方面和百裏寒兮挺像，所以對於她的心情，百裏寒兮多多少少能猜出來一點。
所以聽了她的話後，百裏寒兮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道：“你不必謝我，我也沒有做什麽。”她不過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罷了，並不需要她的感謝。
白萱兒聞言卻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態度。
從她被打入冷宮以來，她可以說是嘗盡了這世間的冷暖，甚至於說她每日都生活在地獄之中也不為過。
她剛被打入冷宮的時候，被香妃找來的那幾個乞丐強-暴，那時候她雖說覺得屈辱，甚至是對身為罪魁禍首的香妃恨之入骨，可那時候的她到底還是心懷著一線希望，並沒有徹底絕望。
她在等。
等司玄天想起她。
等他將她帶出去。
因為她始終不願相信，她為之付出了一切的那個人，會如此的絕情。
所以哪怕深處煉獄，可她心底依舊尚有一絲期盼。
也因此，那時候她還天真的想著，只待司玄天將她帶出去，到時候新仇加上舊恨，她定然要那香妃血債血償。
可她等啊等，盼啊盼，卻始終都不見司玄天的身影，等來的只是那幾個得到了香妃的吩咐，每日肆意玩弄她，侮辱她的太監罷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白萱兒徹底明白了，司玄天不會來救她，他怕是早就將她給忘得一幹二凈了。
而且不止是他，這皇宮裏的人，恐怕除了香妃還偶爾對她投一絲關註，其他的怕早就將她給遺忘了吧。
也是這個時候，白萱兒開始徹底絕望。
忍受著日覆一日的煎熬和屈辱，仿佛無休無止，永無安寧之日。
她的人生，前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任何光亮。
也因此，白萱兒幾度都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實在是太痛苦了。
身體上也罷，最重要的是內心，因為每日都要受到無休止的折磨和屈辱，而且還看不到任何希望。
每一日，她不是期待天亮，而是恐懼黎明，因為這代表新一輪的折磨再次開啟。
一個已經沒有明天的人，一個哪怕活到了明天也只是再次陷入日覆一日的痛苦的人，一個對自己未來還心知肚明的人，會想放棄生命很正常吧？
可白萱兒卻依舊咬牙忍下來了。
因為她不甘心。
不甘心她就這麽屈辱狼狽的死去，而那個將她害到這個地步的人卻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不能報仇，甚至她的死可能對於香妃來說還剛好稱她心意，如此，白萱兒怎麽願意就這麽死了。
所以哪怕她痛不欲生，卻依舊還是堅持了下來。
她在等。
但這次卻不是等司玄天。
而是百裏寒兮。
她知道，唯有她才是她的一線希望。
不過她知道，百裏寒兮恐怕不可能會將自己救出去，畢竟她就算是在心大，也不可能對一個曾經算計過自己人的毫無芥蒂。
不過白萱兒卻不在意，左右在受了這麽多屈辱後，她也已經不想再活下去了。
所以別說百裏寒兮不救她，就算她願意救她，有能力救她，她怕也不會跟她走。
因為對於活下來，她早就沒了欲望，能支撐她走到現在的只有仇恨。
所以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報仇，讓香妃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是她徹底解脫的時候，否則她哪怕是死了，做鬼都無法安寧。
至於百裏寒兮可能不會幫她報仇這種可能，白萱兒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假設，因為她相信，依著她掌握的那些東西，百裏寒兮一定會同意和她合作。
這般想著，白萱兒斂了斂眸，遮掩住裏面不斷的翻湧的情緒，隨即她看了百裏寒兮一眼道：“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百裏寒兮有些詫異，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我會來？”
是的，白萱兒對她的到來雖然略顯激動，但卻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也因此百裏寒兮才覺得詫異。
白萱兒聞言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會來。”而且她還對此深信不疑。
至於原因……
雖然她被打入冷宮的時候，百裏寒兮和司紹寒兩人的境遇也不怎麽樣，但依著她對司紹寒的了解，她知道，總有一日他會回來的。
而她之所以會對此這麽自信，不是她有多相信司紹寒的能力，而是因為司玄天。
其實早在之前，司玄天還沒有徹底大變樣之前，白萱兒就已經看出了些苗頭，只可惜他不信她罷了，反而將那個心存不軌的賤人當成寶。
也是因此，那日她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才會對司玄天說，他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香妃有意蠱惑司玄天，而明顯司玄天還對她深信不疑，如此一來，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他行事會越來越荒唐。
而且那個時候白萱兒就看出來了司玄天的身體有些不對勁兒，她知道那一定是香妃搞得鬼，雖然她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
但有些事一旦開始，就斷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恐怕就算香妃想，她背後之人也不會同意。
所以白萱兒很確定，只要香妃在一日，司玄天的情況就會越來越差，具體的她雖然看不出來，但卻多少能想出個大概。
而司紹寒向來責任心很強，自會看不慣司玄天的行為，所以白萱兒知道他早晚都會回來。
而只要他回來了，百裏寒兮也自然會回來。
也許司紹寒不會多想，或者說他已經像司玄天那些人一樣，早就把她給遺忘了，但百裏寒兮卻不一樣。
作為曾經的情敵，身為女子的百裏寒兮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忘掉她。
如此一來，只要她知道了司玄天的近況，恐怕第一個想找的就是她，畢竟不管怎麽說，她都和香妃有過過節，也算是交過手，對她自然是比其他人要了解的多。
所以百裏寒兮為了解惑，一定會來找她。
只是白萱兒不知道她來的具體時間而已。
畢竟她雖然將大部分的前路都看清了，但因為被關在冷宮內，她並不能左右事情的走勢，自然也就算不準具體時間。
所以她只能等。
好在，她總算是等到了。
這般想著，白萱兒看向百裏寒兮，抿唇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我，我也可以告訴你，但是我有個條件。”
百裏寒兮來此就是有事想問她，所以一聽她提起正事，自然也就沒心情關心她到底是怎麽猜到她會來這裏的事兒了。
不過雖說如此，百裏寒兮卻並沒有一口就答應，而是挑眉看了白萱兒一眼，點頭道：“可以，不過我要先聽一下你的條件，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你。”
百裏寒兮向來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對於白萱兒會提要求這件事也並不意外。
雖然早有預料，但百裏寒兮也不可能心大的一口就應下，畢竟誰知道她的條件會不會太過於為難她？
若是她的要求對她來說太過了，那她也只能當白跑了一趟，畢竟她有些事她雖然挺想知道的，但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目前對她來說，找白萱兒來了解一些事兒，是最簡單的途徑，而她向來不喜歡麻煩，自然就選擇這條路了。
但不喜歡麻煩歸不喜歡麻煩，她也不會因此就做一些虧本的買賣，所以她才會在此之前先給白萱兒打個預防針，想來她應該能聽懂她的意思。
白萱兒自然懂了，對於百裏寒兮的態度，她並不覺得奇怪，畢竟以己度人，換成她，恐怕她的選擇和她也是一樣的。
所以白萱兒想都沒想就道：“放心，我不會難為你的。”她說著頓了頓又道：“你想知道什麽，只要我知道的，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作為交換，等事成之後，我要一個人的命。”
至於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百裏寒兮聞言卻並沒有一口答應，而是蹙眉想了想道：“這要看你知道什麽了。”
百裏寒兮知道，白萱兒到現在還掛念著的那個人，無非就是將她害到這個境地的香妃罷了。
百裏寒兮知道，卻並沒有一口就答應她，是因為目前雖然百裏寒兮懷疑司玄天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香妃，但到底還沒有證據，一切都還只是她的猜測罷了。
如此，她又怎好答應她？
畢竟如果她搞錯了，香妃並沒有想害司玄天，那她身為司玄天的妃子，她也沒資格處置她啊。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百裏寒兮是不會把話說死的。
但如果，香妃真的有問題，那一切就好說了，到時候無需她出手，怕是很多人都容不下她。
對於百裏寒兮的顧慮，無需她明說，她就能猜出來，所以聽了她的話，她也沒在意，而是抿了抿唇道：“你放心，我知道的東西，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否則她也不會找百裏寒兮合作，雖然她和相識不算久，但當初因為要算計她，所以白萱兒對她的事兒沒少下功夫，如此一來，自然對她有些了解。
知道她的性子和司紹寒有些像，雖不能說是個完全的好人，但也絕對算不上壞人。
因為他們都是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類型，而且也絕對不會去傷害無辜之人。
雖然知道這些，但白萱兒卻一點都不擔心，因為香妃那個賤人，她可一點都不無辜。
這般想著，白萱兒忍不住冷笑一聲，然後看向百裏寒兮道：“我懷疑香妃是別國派來的細作。”
她初一開口，就扔了一個炸彈，百裏寒兮忍不住一驚，當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白萱兒道：“你確定？”
白萱兒聞言點了點頭道：“八九不離十。”她說著頓了頓，又將自己為什麽會懷疑香妃是別國的細作的原因細細替百裏寒兮講來。
“她的來歷想來你多少也知道一些。”
百裏寒兮聞言頷首，心下卻嗤之以鼻，來歷？那香妃能有什麽來歷？根本是來歷不明好嗎。
當初司玄天‘無意中’救了她，然後就將她帶入了宮中，具體身體也並沒有去細細查明，只是略微查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對此百裏寒兮表示，別的不說，就說香妃來路這一點，顯然就疑點頗多。
雖然百裏寒兮沒明說，但她眼裏的譏諷一覽無餘，白萱兒哪裏會看不出她的想法，所以她當即就忍不住笑了笑道：“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之前和香妃不對付，這後宮裏的女人一旦敵對起來，雖說手段頗多，但有一樣卻不變。”她說著頓了頓，抿了抿唇道：“我在香妃那裏安插了人，有幾次我的人發現香妃偷偷往信鴿腿上綁東西，不過因為怕她懷疑，我的人沒敢太往前湊，所以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只約摸看到一張紙條和一些東西。”
不過不管是什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偷偷在皇宮往外傳消息，還不是經過正常途徑，怎麽看怎麽都不正常。
想來定是因為她來時孤身一人，所以身邊並無可信之人，才不敢讓身邊人幫忙傳消息，或者說她要傳遞的消息對她來說很重要，而且絕對不能被人發現。
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什麽秘密，才會讓她這麽小心謹慎？
而同她接頭的那個人又是誰？
當初她不是表示，她無父無母，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嗎？現在又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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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突然聽到百裏寒兮的聲音，白萱兒第一反應也只當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接下來那幾個太監的反應卻告訴她，這是真的，並不是她的幻覺。
早已經如一潭死水的心，瞬間濺起了一片漪漣，開始死灰覆燃了起來。
抑制著心下的激動，白萱兒緩緩側過有些僵硬的脖頸，直到百裏寒兮的身影映入眼底，她不由得瞳孔一縮。
果然是她！
哪怕白萱兒心中已經有些確定了，可直到真的看到她之後，她一直起伏不定的心才終於安穩了下來。
不過她並沒有開口說話，或者說是向百裏寒兮打招呼什麽的，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就在不久前，她們之間還是敵對的關系。
而百裏寒兮還在她手中栽了個跟頭，而現在她是被困於冷宮受盡屈辱的階下囚，而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如此落差，讓白萱兒心裏激動之餘，也有些不是滋味。
特別是接下來見百裏寒兮為她出頭，整治那幾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時，白萱兒的心情就更是覆雜難言了。
她沒想到，她曾為之付出一切，哪怕她並非全部出於真心，可結果卻是一樣的，被她付出的那個人，依舊得利不少。
可他卻對她棄如敝履，最後更是將她丟在這冷宮中，任她垂死掙紮。
但她曾經算計過的人，現如今見她落難，卻依舊願意拉她一把。
如此，白萱兒心中怎麽可能會好受？
這廂白萱兒心中感慨萬千，這廂得了百裏寒兮吩咐的沈琳將那幾個人太監帶出了房間。
他們一走，這空曠雜亂的房間瞬間就陷入了寂靜。
百裏寒兮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白萱兒，抿了抿唇，神情有些覆雜。
她印象中的白萱兒，溫婉端莊，一顰一笑都帶著一股子風情。
而且她也慣會打扮自己，所以百裏寒兮每每見到她時，她定然是光鮮亮麗的。
以至於哪怕白萱兒是她的情敵，百裏寒兮也不能不承認，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若非她回來的晚了一步，或者說是在司紹寒還沒有喜歡上她，她就回來了，百裏寒兮還真沒有信心自己能爭過她。
可就是這樣的白萱兒，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昔日柔順的長發，現在幹枯雜亂的像稻草一樣，身上的衣服也又臟又亂，僅僅只是勉強可以避體，裸露出來的肌膚上也滿是青紫的傷痕，看起來極度猙獰。
曾經白皙的肌膚也變成了蠟黃，姣好的五官也因為無神的雙目，幹裂的嘴唇大打折扣。
她如今的樣子毫不誇張的說，連乞丐都不如，若非一早就知道這是她，百裏寒兮如果乍一見到現在的她，估計她還真的認不出來。
想到這裏，百裏寒兮的雙唇不由得抿的更緊了，她皺眉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道：“你……”
百裏寒兮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什麽才好，而且她也覺得好像說什麽都不對，因為白萱兒的樣子實在是太慘了，也因此無論她說什麽，對她似乎都是一種傷害。
畢竟她曾是那麽驕傲的人，想來並不希望自己狼狽的一面被人看到吧，而且那個人還是她曾經的‘敵人’。
似乎是猜出了百裏寒兮心中所想，白萱兒不由得苦笑一聲道：“很狼狽是嗎？”
大概是許久沒開口說過的話的緣故，白萱兒的聲音有些嘶啞，也因此就更顯狼狽了。
百裏寒兮聞言頓了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畢竟她也不是那種喜歡落井下石的人，哪怕心中並不是很喜歡白萱兒，但此時見她如此淒慘，以百裏寒兮的性子也不可能再對她做什麽了。
見百裏寒兮不語，白萱兒不由得自嘲一笑，“你是在同情我嗎？”
百裏寒兮聞言斂了斂眸，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需要同情嗎？”
白萱兒聞言頓時笑了，果然最了解自己的永遠只有敵人。
她看著她，一字一頓的道：“謝謝你。”謝謝她沒有同情她，謝謝她到了這個時候對她的態度也能和平常一樣，並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一般人在經歷了如果多的非人折磨後，可能會想要別人的同情，但她白萱兒卻永遠都不需要。
因為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她變成什麽樣，輪落到什麽樣的境地，她都自有她的驕傲。
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所以她永遠都不需要別人的同情，那不是對她的善心，而是侮辱。
而百裏寒兮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雖然她對白萱兒的遭遇心情有些覆雜，卻並沒有自以為是的去同情她什麽的。
以己度人，換成她落到這個境地，她恐怕也不想看到別人同情的眼光。
因為同情這個詞，永遠都是發生在境遇相差極大的情況下，也許有的人是真的出於心善。
但說到底她並沒有經歷過這些，也永遠無法同受難的那一方感同身受，所謂同情，也只是在無關己身之時高高在上的施舍罷了。
也許有人對這種同情無所謂，更甚者可能還會賣慘博人同情，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可這世上到底不全是這種人。
還有一種，哪怕被人碾落到塵埃裏，哪怕狼狽至極，哪怕永遠都不可能再翻身，可他們心中卻自有一番傲骨在。
無關性別，無關身份，亦無關地位。
而不巧，百裏寒兮正是這種人，以己度人，她又怎麽會在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情況下，而去同情白萱兒呢？
白萱兒也正因為這一點，所以面對百裏寒兮時態度難得的真誠。
因為她留給了她最後一點尊嚴。
雖然可能落到這個境地的她，早就無尊嚴可言，可她卻依舊感激和堅持。
因為除了這點精神上的堅持以外，她已經一無所有，所以她更不想連僅剩的這點東西都失去，哪怕也許她的行為在一些人眼裏很是可笑。
可沒經歷過她這些折磨的人，又怎麽會明白她的心情？
當一個人已經一無所有，甚至每日都深處在地獄之中，若心中再無一點堅持，再無一方凈土，她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所以對於百裏寒兮的態度，白萱兒心中才會如此感激。
因為她沒有將心中僅剩的那點堅持打碎，並且也沒有因此而嗤之以鼻。
她的態度很平和。
平和的就像她依舊是以前的白萱兒一樣，就好像在她眼裏，她從來都沒有什麽不同。
這樣的態度讓白萱兒早就千穿百孔的心，難得的有一點溫暖。
以至於白萱兒看著百裏寒兮的目光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感激，這還是百裏寒兮第一次見她情緒如此外露，且還是出自本心。
不過因為白萱兒某些方面和百裏寒兮挺像，所以對於她的心情，百裏寒兮多多少少能猜出來一點。
所以聽了她的話後，百裏寒兮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道：“你不必謝我，我也沒有做什麽。”她不過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罷了，並不需要她的感謝。
白萱兒聞言卻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態度。
從她被打入冷宮以來，她可以說是嘗盡了這世間的冷暖，甚至於說她每日都生活在地獄之中也不為過。
她剛被打入冷宮的時候，被香妃找來的那幾個乞丐強-暴，那時候她雖說覺得屈辱，甚至是對身為罪魁禍首的香妃恨之入骨，可那時候的她到底還是心懷著一線希望，並沒有徹底絕望。
她在等。
等司玄天想起她。
等他將她帶出去。
因為她始終不願相信，她為之付出了一切的那個人，會如此的絕情。
所以哪怕深處煉獄，可她心底依舊尚有一絲期盼。
也因此，那時候她還天真的想著，只待司玄天將她帶出去，到時候新仇加上舊恨，她定然要那香妃血債血償。
可她等啊等，盼啊盼，卻始終都不見司玄天的身影，等來的只是那幾個得到了香妃的吩咐，每日肆意玩弄她，侮辱她的太監罷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白萱兒徹底明白了，司玄天不會來救她，他怕是早就將她給忘得一幹二凈了。
而且不止是他，這皇宮裏的人，恐怕除了香妃還偶爾對她投一絲關註，其他的怕早就將她給遺忘了吧。
也是這個時候，白萱兒開始徹底絕望。
忍受著日覆一日的煎熬和屈辱，仿佛無休無止，永無安寧之日。
她的人生，前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任何光亮。
也因此，白萱兒幾度都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實在是太痛苦了。
身體上也罷，最重要的是內心，因為每日都要受到無休止的折磨和屈辱，而且還看不到任何希望。
每一日，她不是期待天亮，而是恐懼黎明，因為這代表新一輪的折磨再次開啟。
一個已經沒有明天的人，一個哪怕活到了明天也只是再次陷入日覆一日的痛苦的人，一個對自己未來還心知肚明的人，會想放棄生命很正常吧？
可白萱兒卻依舊咬牙忍下來了。
因為她不甘心。
不甘心她就這麽屈辱狼狽的死去，而那個將她害到這個地步的人卻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不能報仇，甚至她的死可能對於香妃來說還剛好稱她心意，如此，白萱兒怎麽願意就這麽死了。
所以哪怕她痛不欲生，卻依舊還是堅持了下來。
她在等。
但這次卻不是等司玄天。
而是百裏寒兮。
她知道，唯有她才是她的一線希望。
不過她知道，百裏寒兮恐怕不可能會將自己救出去，畢竟她就算是在心大，也不可能對一個曾經算計過自己人的毫無芥蒂。
不過白萱兒卻不在意，左右在受了這麽多屈辱後，她也已經不想再活下去了。
所以別說百裏寒兮不救她，就算她願意救她，有能力救她，她怕也不會跟她走。
因為對於活下來，她早就沒了欲望，能支撐她走到現在的只有仇恨。
所以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報仇，讓香妃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是她徹底解脫的時候，否則她哪怕是死了，做鬼都無法安寧。
至於百裏寒兮可能不會幫她報仇這種可能，白萱兒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假設，因為她相信，依著她掌握的那些東西，百裏寒兮一定會同意和她合作。
這般想著，白萱兒斂了斂眸，遮掩住裏面不斷的翻湧的情緒，隨即她看了百裏寒兮一眼道：“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百裏寒兮有些詫異，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我會來？”
是的，白萱兒對她的到來雖然略顯激動，但卻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也因此百裏寒兮才覺得詫異。
白萱兒聞言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會來。”而且她還對此深信不疑。
至於原因……
雖然她被打入冷宮的時候，百裏寒兮和司紹寒兩人的境遇也不怎麽樣，但依著她對司紹寒的了解，她知道，總有一日他會回來的。
而她之所以會對此這麽自信，不是她有多相信司紹寒的能力，而是因為司玄天。
其實早在之前，司玄天還沒有徹底大變樣之前，白萱兒就已經看出了些苗頭，只可惜他不信她罷了，反而將那個心存不軌的賤人當成寶。
也是因此，那日她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才會對司玄天說，他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香妃有意蠱惑司玄天，而明顯司玄天還對她深信不疑，如此一來，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他行事會越來越荒唐。
而且那個時候白萱兒就看出來了司玄天的身體有些不對勁兒，她知道那一定是香妃搞得鬼，雖然她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
但有些事一旦開始，就斷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恐怕就算香妃想，她背後之人也不會同意。
所以白萱兒很確定，只要香妃在一日，司玄天的情況就會越來越差，具體的她雖然看不出來，但卻多少能想出個大概。
而司紹寒向來責任心很強，自會看不慣司玄天的行為，所以白萱兒知道他早晚都會回來。
而只要他回來了，百裏寒兮也自然會回來。
也許司紹寒不會多想，或者說他已經像司玄天那些人一樣，早就把她給遺忘了，但百裏寒兮卻不一樣。
作為曾經的情敵，身為女子的百裏寒兮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忘掉她。
如此一來，只要她知道了司玄天的近況，恐怕第一個想找的就是她，畢竟不管怎麽說，她都和香妃有過過節，也算是交過手，對她自然是比其他人要了解的多。
所以百裏寒兮為了解惑，一定會來找她。
只是白萱兒不知道她來的具體時間而已。
畢竟她雖然將大部分的前路都看清了，但因為被關在冷宮內，她並不能左右事情的走勢，自然也就算不準具體時間。
所以她只能等。
好在，她總算是等到了。
這般想著，白萱兒看向百裏寒兮，抿唇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我，我也可以告訴你，但是我有個條件。”
百裏寒兮來此就是有事想問她，所以一聽她提起正事，自然也就沒心情關心她到底是怎麽猜到她會來這裏的事兒了。
不過雖說如此，百裏寒兮卻並沒有一口就答應，而是挑眉看了白萱兒一眼，點頭道：“可以，不過我要先聽一下你的條件，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你。”
百裏寒兮向來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對於白萱兒會提要求這件事也並不意外。
雖然早有預料，但百裏寒兮也不可能心大的一口就應下，畢竟誰知道她的條件會不會太過於為難她？
若是她的要求對她來說太過了，那她也只能當白跑了一趟，畢竟她有些事她雖然挺想知道的，但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目前對她來說，找白萱兒來了解一些事兒，是最簡單的途徑，而她向來不喜歡麻煩，自然就選擇這條路了。
但不喜歡麻煩歸不喜歡麻煩，她也不會因此就做一些虧本的買賣，所以她才會在此之前先給白萱兒打個預防針，想來她應該能聽懂她的意思。
白萱兒自然懂了，對於百裏寒兮的態度，她並不覺得奇怪，畢竟以己度人，換成她，恐怕她的選擇和她也是一樣的。
所以白萱兒想都沒想就道：“放心，我不會難為你的。”她說著頓了頓又道：“你想知道什麽，只要我知道的，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作為交換，等事成之後，我要一個人的命。”
至於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百裏寒兮聞言卻並沒有一口答應，而是蹙眉想了想道：“這要看你知道什麽了。”
百裏寒兮知道，白萱兒到現在還掛念著的那個人，無非就是將她害到這個境地的香妃罷了。
百裏寒兮知道，卻並沒有一口就答應她，是因為目前雖然百裏寒兮懷疑司玄天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香妃，但到底還沒有證據，一切都還只是她的猜測罷了。
如此，她又怎好答應她？
畢竟如果她搞錯了，香妃並沒有想害司玄天，那她身為司玄天的妃子，她也沒資格處置她啊。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百裏寒兮是不會把話說死的。
但如果，香妃真的有問題，那一切就好說了，到時候無需她出手，怕是很多人都容不下她。
對於百裏寒兮的顧慮，無需她明說，她就能猜出來，所以聽了她的話，她也沒在意，而是抿了抿唇道：“你放心，我知道的東西，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否則她也不會找百裏寒兮合作，雖然她和相識不算久，但當初因為要算計她，所以白萱兒對她的事兒沒少下功夫，如此一來，自然對她有些了解。
知道她的性子和司紹寒有些像，雖不能說是個完全的好人，但也絕對算不上壞人。
因為他們都是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類型，而且也絕對不會去傷害無辜之人。
雖然知道這些，但白萱兒卻一點都不擔心，因為香妃那個賤人，她可一點都不無辜。
這般想著，白萱兒忍不住冷笑一聲，然後看向百裏寒兮道：“我懷疑香妃是別國派來的細作。”
她初一開口，就扔了一個炸彈，百裏寒兮忍不住一驚，當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白萱兒道：“你確定？”
白萱兒聞言點了點頭道：“八九不離十。”她說著頓了頓，又將自己為什麽會懷疑香妃是別國的細作的原因細細替百裏寒兮講來。
“她的來歷想來你多少也知道一些。”
百裏寒兮聞言頷首，心下卻嗤之以鼻，來歷？那香妃能有什麽來歷？根本是來歷不明好嗎。
當初司玄天‘無意中’救了她，然後就將她帶入了宮中，具體身體也並沒有去細細查明，只是略微查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對此百裏寒兮表示，別的不說，就說香妃來路這一點，顯然就疑點頗多。
雖然百裏寒兮沒明說，但她眼裏的譏諷一覽無餘，白萱兒哪裏會看不出她的想法，所以她當即就忍不住笑了笑道：“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之前和香妃不對付，這後宮裏的女人一旦敵對起來，雖說手段頗多，但有一樣卻不變。”她說著頓了頓，抿了抿唇道：“我在香妃那裏安插了人，有幾次我的人發現香妃偷偷往信鴿腿上綁東西，不過因為怕她懷疑，我的人沒敢太往前湊，所以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只約摸看到一張紙條和一些東西。”
不過不管是什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偷偷在皇宮往外傳消息，還不是經過正常途徑，怎麽看怎麽都不正常。
想來定是因為她來時孤身一人，所以身邊並無可信之人，才不敢讓身邊人幫忙傳消息，或者說她要傳遞的消息對她來說很重要，而且絕對不能被人發現。
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什麽秘密，才會讓她這麽小心謹慎？
而同她接頭的那個人又是誰？
當初她不是表示，她無父無母，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嗎？現在又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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